夜色愈渐深层,浅浅的虫鸣声,从外面山谷之中传来。
巴金斯百无聊赖地刻了一下手上石头,抬起头,才看到那商人正在裂缝的入口处,靠在一块岩石后面,正抱着手,看着外面的山谷发呆。
伊斯塔尼亚的夜,安静,冷寂,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。那正是沙海之上的夜色,与孤悬于夜空之中银色的月,弯月如钩,月光远远映着山脊上一株干枯分叉的树木。
一如此地的荒凉。
山脊上的天空是是浩瀚如海的繁星——水手仰着头,看到了船夫座,海兽座,人鱼座甚至是塞壬座——在这个天高地阔的地方,仿佛才更能看清那水晶一般的天穹。
那是一张摊平的、漆黑的布帷,洒满了数不清细碎的水晶,而众神与凡人之间的一切秘密,仿佛皆陈列其上。凡人仰望星空的历史,至少已有成百上千年的时光。
只有早年间人们在云层海之上航行之时,藉由这些繁星指引道路——于是那些海上讨生活的人们,才为它们取了这些神异怪奇的名字。
“起南风了吧?”
布尼古听到巴金斯的声音,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。水手身上有几条伤疤,让商人有些不安地往后缩了缩。
但巴金斯并不在意走到他身边,看着依督斯南方一望无际的银色沙海,开口道:“‘弗塔林’会一直吹到秋天过后,过了这段时间之后,空海上的银梭鱼就会洄游回来产卵——到时候,海上说不定就可以看到浮岛鲸了,还有岩鲨。”
布尼古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。
“阁下看来也是一位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啊,”他放松了下来,看着外面冷冷清清的山谷,喃喃自语道:“是啊是啊,信风一来,就是去瀚瑞那的最好时机,”他叹了一口气:“要不是我困于此地,说不定已经上了船了。”
“我是个水手,”巴金斯答道:“至少曾经是。”
“那你们的船长可真够年轻有为的。”布尼古恭维了方鸻一句。
巴金斯摇了摇头:“他不是,不过他未来会是一位好船长,我相信大小姐的目光。”
“大小姐?”
巴金斯坐下来,与对方闲聊了一下自己的老船长,还有自己船长的女儿。布尼古恍然大悟,忍不住称赞了一句:“不得不说,那可真正是一位大美人儿,我去过这么多地方,可从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。”
“只有这一点,你可一点没说错。”
巴金斯毫不谦虚地接受了这个赞美,要说到他们大小姐的气质与美貌,那是当仁不让的。
七海旅人号上,老水手们偶尔会开起船长大人的玩笑,纷纷说马魏先生可真是一个老顽固,又不近人情。
可说起他们的大小姐来,那是容不得有一句坏话的。
巴金斯挠了挠下巴,忽然有些好奇老伙计们知道了大小姐有了心上人,又会怎么刁难方鸻。他有饶有兴趣地想——只怕他们这位新上任的‘船长大人’,会遭不少罪。
但他可不会阻止,那只大猫说不定也会有兴趣看看这有意思的一幕;能得大小姐垂青,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。
“空海之上讨生活的人,多是穷凶极恶的匪徒,”布尼古感叹了一句:“但也有阁下这样通情达理的人,还有你们的大小姐与那个年轻人,大家都是不错的人。”
“要不是你们的话,我这次可倒了大霉了,虽说货物不一定拿得回来,但至少捡回一条命,”他说道:“要是艾德先生可以帮我把那戒……戒指寻回来,我也就一点也不担心了。”
巴金斯露出揶揄的笑意来,看了他一眼:“可你没说真话吧,布尼古先生。”
布尼古吃惊地瞪大眼睛,张大嘴巴看着他,像是一时间被当面拆穿,有点前言不搭后语道:“你……你,我、我……”
“我看你是个正经的商人,我刚才一说弗塔林的事情,你就知道我在说什么,只有老练的商人,才会有这么敏锐的反应,”巴金斯答道:“要不是如此,之前恐怕你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——毕竟连我都看出这一点,自然也瞒不过其他人。”
他在布尼古面前坐了下来:“能和我好好说,那戒指的事情吗?”
布尼古低下头去,支支吾吾好半天。
好一阵子,他才最终长叹一声,低声道:“对、对不起,我也不是有意骗你们的……”
他结结巴巴道:“只是、只是我也说不好这是怎么一件事情,要是我照实说的话,恐怕你们多半也是不会相信的。”
“哦,究竟是怎么一回事?”
布尼古这才抬起头来,看着巴金斯道:“那戒指其实不是我的东西,而是我妹妹的丈夫的。说起这件事来,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……我那妹妹的丈夫,是个考古学者……可他正经事不干,居然加入了血鲨空盗……”
“一个学者,加入了空盗集团?”
“你看,我说罢,”布尼古摊开手:“我说了,我这么说你们也是不会相信的。其实别说你们,连我现在都还搞不清楚情况。”
巴金斯问:“那你有什么证据吗?”
“当然有,”但布尼古又摇了摇头:“不过不是现在,我本来身上有一封对方写给我的信,可那信给那些天杀的空盗一并收走了,现在我想要拿也拿不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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