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之,他们不愿为了杀他而付出高昂的代价。
“忌惮你?”
扬尼克闻言不由失笑,他此刻正竭力修复肩颈的重创,说话有些艰难:
“可怜的孩子,你被,你被骗了……”
洛桑二世抬起眼神,毫不拖沓地迈步上前。
而你要被杀了。
装模作样的肮脏种。
“你也许不了解科里昂,”扬尼克面露痛苦之色,“但我可以告诉你,这不是忌惮,而是权术:科里昂家演了一场戏,让你以为他们忌惮你。”
欺骗?
权术?
有趣。
洛桑二世心中不屑。
如果那是演戏,那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。
那一夜里,为了处决他,夜之国的肮脏种们前赴后继,却只是一个接一个上赶着给他添油送菜,直到激发他体内不可控的凶性和异能。
科里昂家进退失据,夜之国下七支里的其他家族则伤亡惨……
洛桑二世正要举剑,却突然顿住了。
其他。
其他家族。
他再次直视扬尼克。
前赴后继。
一个接一个。
夜之国里,除了科里昂之外的……
其他家族?
洛桑二世不知不觉握紧剑柄。
“你知道什么?”他轻声问道。
扬尼克惨笑一声。
“一个可怕的朋友,或者说对手告诉我的,而她很不巧,跟科里昂家族血脉相连。”
洛桑二世皱起眉头。
“是的,科里昂骗了你,因为他们想更好地利用你。”
扬尼克颤抖着站起身来,腹部的伤已然修复,但肩上的重创还在恢复,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收着口子。
“因为如果你觉得他们‘不忌惮’你,那你就会提起警戒,跟他们硬扛到底,拒不妥协,遑论合作。”
扬尼克冷笑连连。
“唯有让你觉得他们‘忌惮’你,那他们才能——至少在你眼中——顺理成章地被迫放了你,留着你,不得不让你‘自由行动’。”
洛桑二世没有说话,他只是死死盯着对方的伤口。
“至于为什么……”
扬尼克轻嗤一声:“一枚活棋,永远比死棋有用。”
棋子。
洛桑二世剑锋微颤。
只见扬尼克伸手向他示意:
“瞧瞧现在,你难道不是在心甘情愿、毫无怨言地为人驱驰了吗?甚至还天真地以为这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,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,都是出于自由意志,都是你在自由行动?”
血族议员哈哈一笑:
“如此一来,作为棋子的你不就更加鲜活,更有动力,干起活儿来更全力以赴了?”
说到这里,扬尼克想起了什么,不由看向四周:
“就像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,由贤君创造的国是会议,让每一个能列席旁听的人,上自王侯将相,下至贩夫走卒,都以为自己拥有影响国政的力量,拥有令统治者忌惮的资本,拥有为自己说话的权利,拥有自由行动的资格。”
他感慨道:
“所以,他们便疏于怀疑,遗忘仇恨,更遑论反抗。”
安心接受巍巍王国赐予他们的座位,就像生来就该如此。
洛桑二世低下了头。
“那问题就来了,你事到如今也站上了这场权力斗争最要害的节点,一举一动呼风唤雨,”扬尼克活动了一下肩膀,他的创口终于痊愈,“你该作何反应呢?”
他开颜一笑:
“自以为自由的棋子?”
回应他的,是洛桑二世愈发冰冷的剑光。
————
废弃的哨塔上,泰尔斯沉默良久,终于放下望远镜。
“做个交易吧。”
黎·科里昂眼皮一动:
“殿下?”
“不管扬尼克还是其他人想要从中作梗,黎伯爵,你都给我把洛桑二世带来,要能喘气,能审问的。”
泰尔斯转过身来:
“这样,你们多年来包庇流亡政要,包括偷渡血族杀手,祸害翡翠城,颠覆王国公爵的这笔烂账,就一笔勾销。”
黎闻言皱起眉头。
“我感念殿下的宽容,但此人身怀菲利普亲王的源血,其异能诡异可怕,恐怕我们无能为力——”
“如果一滴血就如此可怕,”泰尔斯不客气地打断他,“那菲利普亲王现在何处?怎么还没统治世界?”
兴许是这问题太敏感,血族伯爵闭上嘴巴,没有回应。
泰尔斯盯着他好几秒,这才扭头一笑。
“你知道么,当血之灾祸在龙霄城闹得天崩地裂时,始作俑者也跟我说:灾祸过于可怕,他们纵然想要阻止,也无能为力。”
听见几个堪称秘辛的关键词,黎目光一动。
泰尔斯回过头去,看向远方灯火通明的空明宫。
“但我后来也会怀疑:作为策划阴谋、引来灾祸的人,他们也许不是无能为力。”
他幽幽道:
“只是不愿出力。”
泰尔斯重新转向对方,目光如剑:
“你说呢,黎伯爵?”
黎沉默了很久,这才退后一步,恭谨行礼,言辞间却是寸步不让:
“殿下须知,来此之前科特琳娜陛下三令五申,要我们在贵国循规蹈矩,切勿节外生枝。”
泰尔斯叹出一口气。
“但科特琳娜也说了,你该有随机应变之能。”
黎非但不接他的话,反倒转了个话题。
“这个杀手,乃是费德里科少爷与堂兄博弈的棋子,”黎看向塔下,面无表情,“殿下既对其下手,是否意味着您已在他们中站好了队,也为翡翠城的命运,做出了决断?”
站队?
无论我站哪一队,都很麻烦啊。
泰尔斯想起詹恩和费德里科,头疼的同时不断思索:对方在意的是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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