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又做了一个漫漫悠长的噩梦。
与其说是噩梦, 还不如说是他最害怕见到的事。
他已经不止一次梦见了王宁, 也不止一次梦见了她与八王爷双宿双飞了。
身为帝王, 其实这辈子有太多的无奈, 他没有办法拉低身段去求得一个女子心悦他, 他所谓的帝王尊严也不允许他像寻常百姓一样讨好女子的欢心。
她冷漠他时, 他也冷面以对, 可他心里明明不是那么想的。
皇帝从龙榻上缓缓起身,一人独坐良久,忘却了流逝而去的时间。
内殿的檀香遮掩住了汤药的气息, 皇帝在想一定是他太想王宁的缘故了,以至于会屡次将张家妇人当做了王宁。
无论是相貌还是年纪,她二人都是不相符的。
换言之, 他如今这副残躯, 如何能与骁勇善战的八王爷相比?
即便王宁还在世上,他或许没有那么勇气与野心再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了。
他又该如何解释当年自己犯下的荒唐大错呢?
她是不会原谅他的!这辈子是不可能了!
天色还未亮, 李德海领着几个侍寝的宫人缓步踏足乾坤殿。
皇帝沙哑的嗓音问了一句, “什么时辰了?”
他内心空洞无比, 除却满目疮痍之外, 便什么也不剩下了。
皇帝看了眼栏柱上明黄色的腾龙, 他眼神逐渐灰暗。走到了今天这一步,再回眸所望, 他发现这高高在上的皇位与无人能及的权势,最后给他带来的只有一身的疾病和永无尽头的懊悔。
为什么?
究竟是哪里出了错了?
李德海答了一句, “回皇上, 还未至辰时,今个儿您是证婚人,太后娘娘那头已经准备妥当,就等着与您一道出宫前往小王爷府上了。”
小王爷在京城的这座宅子,当初只是为了朱浩天大婚所用,没想到八王爷自个儿也会用上这座宅子。
想他朱阎可是先帝最为看重的储君,深得先帝与皇太后的宠信,可如今大婚,就连像样的婚宅也没有。
但即便如此,皇帝也同样嫉妒他。
原来,这世上真的有权势无法得来的东西,那便就是“自在”二字。
心若不能自在,身处金窝也无法安心。
皇帝应了一声,开始由宫人伺候着洗漱更衣。
李德海备了两颗丹药,以防皇帝今日在宫外体力不支。
一个时辰之后,皇帝与皇太后的轿撵抵达了朱浩天的宅子外面,皇帝的禁军占据了整条巷子,密密麻麻俱是人头。
今日来参加酒宴的官员也是小心翼翼,毕恭毕敬的。
皇帝还是头一次当证婚人,看来八王爷还有一些年头好过。再怎么说也是同胞的兄弟,皇帝当年没有赶尽杀绝,如今便不会轻易动了八王爷。
如此一想,官员们又知道日后该如何行事了。
这时,赵宁,公孙月,萧氏等人正打算从赵淑婉的屋子里出来,几人离开之前又安慰了她一番。
公孙月:“三妹,女大十八变,你勿要再忧心了,如今还在月子里,你可得注意着身子。”
萧氏配合道:“你二嫂说的没错,这孩子将来或许是有福气的,你又何必这么早就下定论呢。”
赵宁有些后悔答应了赵淑婉娃娃亲一事,她现在就盼着自己头一胎是个女孩儿,儿子可以迟几年再生。要不然,他四哥日后一定会拿这件事来压着她。
赵宁道:“三姐好生歇着,这今后你也是有婆母的人了,凡事不可由着性子了。”
赵淑婉一脸阴郁,旁人都出去看热闹了,她还在月子里,身侧襁褓中的孩子似乎长开了一些,但肤色依旧没有好转。她蔫蔫的应了一声,“嗯。”
听着嗓音,也着实委屈至极。
待众人一离开,朱浩天就像做错了事一样上前哄着赵淑婉用汤水,这几天他心惊胆战,就怕赵淑婉一个不高兴,又要提出和离,“媳妇儿啊,咱们女儿多好看,黑是黑了些,日后我给她开一家胭脂铺子就是。”
胭脂铺子......
赵淑婉当即火大,“已经够黑了,你还想往她脸上涂什么?”
赵老太君与王氏刚踏足房门,就听到赵淑婉的河东狮吼,她哪里像月子里的人?看来她身子骨没什么问题,主要也就是心病了。
赵老太君与王氏听了她这般说话的嗓音也就放了心,婆媳两人相约笑了笑,孩子黑归黑,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。
赵老太君知道自家孙女不靠谱,她看了几眼重孙女,瞧着这孩子也是标致的模样,劝道:“哎呦,多大的事啊,老三你都已经为人母了,如何还能这般任性?今个儿是王爷的大喜之日,你与浩天休要闯祸!”
朱浩天很委屈了,他怎么又闯祸了,女儿生的黑,也不是他所期盼的,他也很无奈啊。
王氏也劝道:“我们淑婉与浩天都不是寻常容貌,这孩子将来一定也好看的,不担心了啊。”
赵淑婉瞄了一眼朱浩天,他黑虽黑,的确是俊朗的模样,而她自己更是不用说了,容色必定是艳压群芳的。
听着王氏这般一宽慰,赵淑婉心里头好受了不少。
赵老太君与王氏看了一会孩子,便去前院观礼去了。
朱浩天畏畏缩缩,不敢上前,见妻子态度稍缓,他小心翼翼道:“别....别生气了啊,或许下一胎随了你,孩子就白了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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