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中本学期最后一星期的第一节课,被江森拖晚了十分钟。
江森讲完之后,程展鹏和陈爱华连插嘴的时间都没有,只能先宣布散会,还是上课要紧——虽然台底下的这些小孩,压根儿也没什么上课的心思了。
女孩子们全都在兴奋地议论着如何才能“搞一下江森”,男孩子就打个呵欠,基本上都显得挺不耐烦,站得实在是累了,只想回教室里赶紧坐下,把这节课剩下的二十几分钟磨完,然后再等两天,就期末考了,期末考完,就放暑假了。只有极少数的孩子,能被稍微打进去一点鸡血,然后在大概1到3个小时之内恢复正常。
江森当然也知道有些话他今天说了也白说,明事理的孩子根本不用教,不懂道理的孩子,等过个二十来年,等他们长到三四十岁,日子还浑浑噩噩的照样大有人在。
可问题他今天过来的任务本就就是“说两句”,那么既然是“说两句”,他当然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至于说完之后能给这群小孩子带来什么,跟他的关系就不是非常大了。做人嘛,总不能指着鸡汤和鸡血活一辈子,还是得依靠自己的内在驱动力才行。
“乱讲。”散了会,程展鹏又带着江森和陈爱华往实验楼走去,一边很是不满地批评着江森,“电视台的镜头都在这里呢,想搞哪个搞哪个,亏你说得出口,还嫌自己不够红是吧?”
“没发挥好。”江森很认真地检讨道,“那个初三小孩给的命题实在是太大了,我本来想切入进去,从家庭和国家的起源开始讲,一直讲到个人奋斗和中国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关系,妈的结果第一步就被锁死在女性权益上,好不容易掰过来,结果时间又不够。幸好我还能出卖色相,含混过去,这一把不算太糟糕,我给自己打七十分。”
你特么还有脸给自己打分!?
程展鹏差点想一脚把江森从楼梯上踹下去。陈爱华却哈哈笑道:“可以了,可以了,我年轻的时候,看到这么多人坐在台下,我肯定腿都软了。小伙子不错,将来大有前途。”
江森:“嗯,我知道。”
陈爱华微微一愣,反应过来,越发开怀大笑。
你是全省文科状元,你怎么狂都对。
在陈爱华的笑声中走到陈列室前,程展鹏推门进去。
陈列室的天花板上,赫然多出了一面从顶上悬挂下来的锦旗。
锦旗上书“2007年曲江省高考文科状元江森,总分666分”几个大字。颁发单位是东瓯市宣传部和东瓯市教育局,虽然不是省里发的,但面子也算是给足了。
悬挂锦旗的正下方,就是江森的那一堆试卷小山。
角落里还多了一个报纸架,架子挂着江森这两年来五次上报的《东瓯日报》。包括头一回的见义勇为,两次跟《面对面》节目有关的报道,2006年全球最畅销作家的报道,还有就是,今天早上才刚刚新鲜出炉的,关于他高考夺魁的报道。
程展鹏一个电话,把政教处的小王叫了上来。三个人站在锦旗下的“试卷山”后面,然后江森站在中间,程展鹏和陈爱华各站左右,一起拍了张合影。
约莫十分钟后,陈爱华在学校门口,跟江森和程展鹏握了握手,坐上市教育局的车子离去。最近这一年来,市教育局的车子进十八中的次数,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多。
眼看着,十八中好像档次已经全然不同了。
“学校要提级了。”送走陈爱华,程展鹏又拉着江森回到校长室,给江森倒了杯茶,“下个月确定调整成正科级单位,以后十八中就是市里第二档的高中了。”
“嗯?”江森眼睛微微一亮,“那你不也就要……”
程展鹏眼里含着笑,微微点头,但是没说。
按道理,肯定是职务级别跟着单位级别一起上的,不过这种事情没正式尘埃落定之前,可不能随便到处乱说。程展鹏只是道:“明年十八中的招生分数线,要从五百三提到五百八,可能还要引入一点私人资金,办成公私合营的。”
江森想了想,感觉可以理解。十八中出了成绩,市里自然要予以表彰和嘉奖。但问题市里这些年的财政一直捉襟见肘,在软硬件方面,不可能再给予十八中太大的支持。而十八中提级之后,师资方面又肯定不能再按现在的来,那么既然这笔钱公家拿不出,自然就只能指望社会资本介入。因此这个民营资本政策的准入,应该就是市里给十八中,最后的支持了。
“哪家的资金啊?”
“五十八中。”
“哦……”江森点点头,“那这个厉害了……”
五十八中的师资,和东瓯中学是部分共享的。
所以这么一来的话……
“那接下来十八中就相当于是东瓯中学下面的独立民营分校了?”
“差不多。”
“那你不就成给东瓯中学徐校长打工的啦?”
“我还不知道能在十八中待多久呢。”
程展鹏漏了点小口风,江森点点头,鹏鹏这个小朋友,应该是要调走了。
但就是不知道要往哪里去。
而且很可能,应该就是在接下来的暑假过后吧?
“我在这里,当了六年的校长。”程展鹏缓缓说道,“刚来的时候,十八中还不在这个校区,在市中心,很小的一块地,只有初中部。那个时候十八中校风不好,百里坊路那一带出的小流氓,不是十八中毕业的,就是十八中留级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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