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:
灿阳透窗,五星钢镖在常林手里擎着,凛凛放射着逼人寒气。
后窗那棵百年梧桐树上,一个黑影一闪而逝。
几个护卫蜂拥出门,随后进来禀告:“启禀夫人,不见刺客踪影!”
“这还了得?搜!常林,严密盘查。”杨子叶声音冷硬,见常林带着护卫鱼贯而出,她暗藏了一抹忧惧神色。大周重臣及诸侯国的相互倾轧、打击,夷、戎、狄等外族的觊觎种种,风一般飞掠心头。她双手交叉紧紧攥着,如坠冰渊般的冷寒。
常林向夫人附耳:“可能是府中内鬼。”
杨子叶瞳孔骤然缩紧,面色苍白:“彻底清查!”
林娴幽眸悄转处心思一定,向婆母一福:“母亲大人,有人要他死,我们偏要他生。不如将这人放了,也可彰显母亲你宅心仁厚。”
窗外风啸,一瞬间花瓣缤纷,落英如雨。杨子叶猛一扬手,眸现冷笑:
“好!上天有好生之德,我就依娴儿的。将褒姒押下去,等候处决。”她原是杨国(1)杨侯的千金,如今与姬姓诸侯国(2)的王妃平起平坐。少女时的端庄秀雅淡了几分,多了几分盛气凌人。终究是大周王朝的二品夫人了,地位仅次于大周天子的王后、妃,居于嫔之上。
门口进来两个护卫,压着哭喊冤枉的褒姒出去。扬子叶低头铺展开裙裾,目光深深凝望款款落座的林娴:“若是做主子的一味慈悲,做下人的就会没了规矩。今天治罪褒姒,杀一儆百。”
林娴在红木锦垫椅上拉正裙摆,婉然一笑:“母亲英明,儿媳钦佩。不知婆母传儿媳来,有何训教?儿媳洗耳恭听。”
杨子叶悠然一叹,惯常的冷傲褪尽:“你父帅征讨淮夷屡战不胜,救兵不至。我寝食难安,这就上书朝廷请求救援。还须你修书一封给你姨夫,恳请他进谏大王发兵淮夷。救兵如救火,十万火急。你父帅南征北战为了什么?这褒府几百年基业,以后都是你和道儿的,德儿只能辅佐你们。你姨夫既是携王又是太师,位居三公(3)之首,在天子那儿说话极有分量。”
林娴在椅子上起身,故作惊诧地瞪圆双眸:“有这等事?儿媳谨遵婆母之命,回房给姨夫修书,告退。”
灼烈阳光铺满鹅卵石小径,林娴步履匆匆,拂开夹道篁竹,迎着扑面的阳光冷笑:“我便修书做做样子,我姨夫何等悟性?他巴不得你们褒家军全军覆没!”
隔窗看着林娴影子在一丛翠竹后消失,杨子叶摇头叹息,又命褒宝:“文房四宝伺候。”
校场上传来金鼓不息,伴着口令声声。褒宝知道,那是二位少主在点兵将。半个时辰后,她伺候着扬子叶在竹简上刻成谏奏,用细缎带子牢牢困好,放在红木几案上,但听夫人吩咐道:
“等林娴书信送来,我便派得力人手火速进京。我的奏谏不能交于携王,一定要交到郑伯友手里。”
褒宝点头,探身,黑眸闪亮:“夫人既然不放心携王姬淑贷,上书之事理应绕开他,为何让少夫人修书与他?”
杨子叶满面无奈,目光沉重:“没有什么能绕过他,他在朝廷耳目众多。我让林娴求他,只是想装装傻,证明咱把他当自家人。”
褒宝挑起嘴角,由衷赞叹:“夫人圣明,所虑甚是。”
阳春时节的中午金霞荡荡,彩霭绯绯。眉心长着颗朱砂痣的男子忐忑不安地摸着怀中金锭,迎着草长莺飞走,步子虚浮得如走万丈悬崖。
他逆光而行,满脸浮着阴气,无所谓自责和后悔,一切都是命,半点不由人。
忽一道黑影飞掠身际,如迷糊的上帝跌落一片黑云。
男子愕然处已被利刃逼向咽喉,那人黑铁塔般耸在他面前,语声阴沉:“我奉命行事,你今天必须死!”
男子魂魄已被惊散,步步后退:“你……她……”还没说完即溅血倒地。
“蠢货,该死!”蒙面人露在外面的目光阴鹜、深邃,仰头撒下一声冷笑,震动了周边荒草、空气。向着褒城方向纵身,一起一伏间已掠出数十丈远,很快消失于金光万道里。
2:
中午的褒候府肃穆、宁静。府门前两个青铜狮子大张着口,与苍翠的园林相对,忠诚卫士般守候着威严的府邸。
褒府千金小姐褒毓带着侍女绕过假山、沿着湖畔走,粼粼湖光倒映着假山、蓝天白云,和花开当时的海棠花影,恍如梦境。一缕阳光溶于一宛水波,风吹来一抹花香清冽怡人。
褒毓高挑个儿椭圆脸,褐瞳凤目,定格的冷笑表情。头上飞天髻,一支珠花玉凤簪,栖红锦缎裙襦,在红肥绿瘦中格外抢眼,跟着的侍女相形见拙。
她们莲步款款,走过一道道交错环绕的朱漆围墙,雪白的大理石雕栏,堆叠高砌的石阶。恢弘的建筑群体现了权力的神圣庄严。主仆们偷偷避着人眼,来在东角门右边一排靠近院墙的矮房,正是刑房、牢房所在。
悄悄来早女牢门口,褒毓掏出一把陶贝(4)打发了两个狱卒,递给侍女一个犀利眼风,一闪身进了牢门。
褒姒头发上沾着草屑,在蒲草上缩成一团,目光呆滞得像死了许多年。从高窗上飞进来一缕霞光,映着她苍白、失意、怔忡的脸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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