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:
燕虹看到自家老门官的头被大树撞得缩进锁骨里,不甘的眼睛吊得吓人,手脚伸着似乎还在挣扎。她急忙下马,伸手探去,他尸身仍余温热,却无半点气息。
燕虹五官扭曲下巴乱颤,眼泪模糊了视线,扒拉下老门官的眼皮,就要冲进黑衣人堆里拼命。
褒洪德心系淮夷战争,在树影里死死抱住她,依着悲怆,声音火急:“虹妹妹,听我的,现在不能过去!”
燕虹拼命挣扎,气喘吁吁地哭骂:“放开我,放开我!你这个怕死鬼!”对他乱推乱打。
褒洪德死死拽住她不丢,黑瞳映着火光,放射着寒气:“虹妹妹,你听我说!我们现在过去只是白白送死!”
燕虹依旧乱推乱搡着,哭着对着他尖叫:“我全家遭难,我不能苟且偷生!我要去找父母亲,我要为死去的人报仇!快放开我!否则我不客气了。”风声火势弥漫天地,掩没了她的哭叫。
褒洪德不知这场灭顶之灾的来龙去脉,看眼前情形,料想燕侯夫妇十有八九已经遇害,不由满怀悲郁、伤痛,费了好大力气才制住燕虹:
“留得青山在,不愁没柴烧!我们要留下来查明真相。如今贼势猖獗,我们盲目送命,谁能为姨夫姨母报此血仇?”
燕虹闻言呆了一会儿,便又开始挣扎不休,哭着要拼命。褒洪德又哄又劝,直到她哭闹得没了力气。长途跋涉已是艰辛,途中和黑衣人搏斗耗了元神,悲郁、气恼、愤恨攻心,燕虹后来竟进入昏迷。
燕虹醒来时发觉她躺在褒洪德怀里,一大片树影将他们笼罩着。空气里弥漫着烟火味,倒塌的房屋仍在燃烧,余烬未绝。一些地方冒着黑烟,一些地方的火苗窜起来很高。四周没有一个人影,昔日宏伟的建筑群成为一片惊心动魄的火堆。几只野猫伸着尖利的爪子,在死人身上乱抓乱抛。
往昔繁华化烟云。夜来风急,吹起落红憔悴殒。燕虹晃悠悠站起来,怔忡如飘零落叶,被褒洪德搀着,在死人堆里来回翻找。不见她父母的尸体,她不由嘶声嚎哭:
“父亲,母亲啊——”
她呆滞目光寻索四周,彻骨绝望、伤痛、悲愤:“到底是谁害得我家这样?到底是谁?”
她步态踉跄地往前走,胸中痛得难以呼吸,绕过一簇簇燃烧的火苗,绕过一堆堆熏得发黑的石块、瓦砾,不知不觉来在后花园的假山旁。
褒洪德亦步亦趋跟着她走。月华清冷,风里焦糊味和血腥气益浓。东边树林旁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死人,假山旁的池水里漂着几具死尸,池水被血染得暗红。一处被焚烧的阁楼旁躺着一个赤裸下身的婢女,手抓着茂盛的草茎表情痛苦,脸上有数道血痕,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。
空气里回荡着阴风的冷笑,被焚烧过的余烬冒着浓烟,人如同面临四面楚歌八面陷阱。
燕虹被眼前死人惨相惊煞,神经质般瑟瑟后退着,不觉钻进假山石洞里,浑身瘫软地靠着假山石,以倾斜的姿态一滑到底。双臂本能地去攀旁边那块微微凸出的石壁,疯癫一般放声大哭。
褒洪德低头跟进,面对她的精神失控不知所措。
两匹在他们附近闲散的马惊恐地望着假山石洞,发出几声悲愤的长嘶。
忽闻吱吱呀呀的响声褒洪德大惊,恍然四顾不明所以。燕虹发现她手臂下的石壁在慢慢耸动,继续发出惊耸人心的响声,一些碎石屑随风飘落,很快被风吹散。
“有机关,快闪开!”褒洪德大喊一声,慌忙拉开大惊失色的燕虹。
石壁带着吱呀呀的响动向旁边转着,假山赫然露出个可容一人进出的黑洞。
2:
燕虹啊地一声惊叫,捂住嘴,在黑暗里瞪大惊恐的眼睛。
褒洪德取火,拉着燕虹向石洞里探视,见石壁上有湿漉漉的水渍,覆着苔藓,突出的石块上沾着些鼠毛似的东西,一些腥臊味从里面散发出来。
褒洪德扭头看着燕虹,黑瞳熠熠闪亮:“这是条暗道!”
浓厚的夜幕被余烬和烟雾映成奇幻色彩,侥幸逃过劫难的树苗和花草被夜露打湿。秋风薄凉,秋蝉单调的叫声在林深处响起。
褒洪德和燕虹靠着火折子照明,沿着石壁向暗道深处走了一程,走过九曲十八弯,蹭破一些蛛网,惊跑一些老鼠,打死一些横飞的蝙蝠。
“虹妹妹,前面好像有灯光!”褒洪德望着前面一片朦胧的亮光,惊愕使他瞳孔扩大。
“知道了!我府潜藏着奸细,才里应外合血腥毁灭!他这般仇恨我家,到底为了什么?走!我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,也要抓住他,问个清楚,为我全家人报仇!再一刀一刀割死他。”燕虹的眼里充溢着血雨腥风,合着怨怒,浑身哆嗦如枝头荒叶。止了啜泣,嗓子里发出咯咯响声,拉着褒洪德往前疾走。
“虹妹妹,先别妄加猜测,咱们过去看看再说。”褒洪德压低声音道。
“快走,抓到奸细,为我父亲母亲报仇!”燕虹说完,抽噎了几声,眼睛映着飘摇火光,闪射着刻骨仇恨,拔剑在手,加快了脚步。
他们沿着石壁下行,灯光越来越亮,似是从一个地下室透出。他们正要快步走近那个灯光闪烁的地下室,黑暗中一个人影朝他们扑来,夹着凌厉风声,声音嘶哑地斥骂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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