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一晃,已过去五月。
张生业已成婚,得了三位如花美眷。
当真是羡煞旁人。
张生却并未坐享齐人之福,而是带着三位佳人,寻了一处宝地,开山种地,引水灌田,修建屋舍,当真是一派隐居世外,不理闲事的模样。
偶有进城,城中百姓见这张生,竟越发富足,便忍不住询问。
张生也不隐瞒,将自耕自辟的宝地,就这么告知众人。
没过多少时日,原本的荒山深处,又多了许多搬迁户。
大多是在城里日子难过,受不住那些官僚、地主层层盘剥的苦命人。
大明四百多年,哪怕便是国君贤明,朝中大员也都是能臣,地方上也难免早已官绅一体,寻常百姓能挣钱过生活的路子,也是越来越窄。无论做点什么,都得先被那些本无所事事,庸碌无能之辈,仗着权势与荫庇,先过一手油。
能寻得一处荒山,自建村落,稍稍隐于管束之外,对很多人而言,已然是难能可贵。
至于没有了城墙守护,没有香火旺盛的正神庙宇,没有府衙、受王朝气运所庇佑的官员照看,是否有妖邪会侵入山村,荼毒性命?
殊不知!苛政猛于虎也!
张生见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,也都不嫌弃驱赶。
而是依照人头,分配良田,带领壮丁继续开山垦地,又教授青壮武术,日夜操练棍棒,以做狩猎、护村之用。
如此发展,过了大约半年后,小小的山村,短时间内扩大数倍,已然有了规模。
张生带领村民们建造各种利于耕种,方便生活的器物。
大大节约了劳作时间成本的同时,也在原有的基础上,尽可能的提高各项产能。
不过是半年光景,那些原本穷的一无所有的,便小小的富足起来。
至少有些人吃得饱饭,时而还能见些荤腥了。
如此功德,更是让张生深受爱戴,在小山村里的地位无可取代。
一夜妻子君若枚对张生说道:“荒山虽无主,但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夫君不若拿些银钱,去打点官员,也好将这方圆百里的地界,全都盘下来,也好安心。”
张生却摇头道:“此非我一人之地,又岂能以我一人之银钱购买?”
“若是传出去,旁人只以为是我张生在哄骗他们,侵占他们的房屋田地。若是我分文不取,直言赠送,反而又生出邻里龃龉,养出懒惰、散漫之心来。”
“此事,且先放放吧!”
龙女只能无奈离去,再去找那炳灵公之女商讨。
等龙女走后,张生却从怀里,抽出《种田经》。
这种田经前三篇都主讲如何种田,如何养民,如何富民,如何借民之富足生息,养自身的长久之炁。
唯有最后一篇‘人怒’,讲的却是如何募兵打战,如何激发民心信念,真正的令行禁止,舍身忘死。
“凡无所有者,虽不甘于庸碌,却局限于方寸,唯能窃窃苟活。凡皆有者,多为肉食之鄙,为守其成,难免奸狡难测。唯先有再无,有进无退,方才激其怒,定其性,民心可用,战意不绝。”张生看着这段话,久久沉默。
这句话在整部《种田经》中,都显得很是突兀。
幸而他是现代人,有着更开阔的思维,故而能够解读出其中的韵味。
人可以忍受贫困和一无所有,哪怕是心有不甘,但因为从未获取,从未有过希望,所以也便不至于陷入更大的绝望。
人也可以享受富贵带来的好处,并且为了维持这份富贵,做许多卑劣苟且之事,逐渐泯灭良知。
但是人无法忍受,拥有后却又无可避免的彻底失去。
为了拿回属于他们的那份财富,他们愿意去做任何的牺牲。
这是《种田经》人怒篇的第一段,也是最浅显、基础的一段。
将有些事情,剖析的冷酷几近残忍。
只是,凡事不可能一开始就讲绝对的信念。
那是没有基础的。
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普通百姓,也不会听进去。
相比起所谓信念,还不如直接赋予他们一个飘渺的信仰···。
这就又难免卷入了类似于白莲、无生、闻香一类之中,犹如死循环。
又三月之后,天降大雨,一连七日不歇。
两湖之地,已经是一片泽国。
偶有水妖借此天灾,兴风作浪,好不猖狂。
张生的小山村,因为地势偏高,又有大量的树林巩固山土,未形成大范围的泥石流,冲毁良田屋舍。
损失虽有,却不算多。
而山下的百姓,可都遭了大难。
不仅一年耕种白费,良田被冲毁,家园被淹没。
就连仅有的一些浮财,也被地方的豪绅勾结官府,而趁火打劫给夺了去。
普通百姓遭灾,地主豪绅们也遭灾。
区别在于,那些遭了灾的地主豪绅们,可以选择与贪官勾结,将这损失转嫁到百姓身上。
至于会不会引起哗变,官逼民反?
这些人不是想不到,而是眼红于利益,而忘记了危险。
又一次回到武当山,已经结庐而居数月的曹柘,看着手掌中的那张众生大网,表情阴沉可怕。
此时这张网,已经覆盖了两湖之地,以后还会随着曹柘的脚步丈量,而覆盖更多的地方。
“开始了吗?”
“伪龙起势,席卷天下,总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。”
“一场涝灾,再由地方的贪官污吏,豪绅地主肆意妄为,而作为推引。稍加酝酿,暴动便是一触即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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