气氛颇为凝重,恒生小脸上都是泪。
这会儿功夫,他已经被人从铸铁旁救起,但是必经是生铸铁,嘴唇与舌头都褪了一层皮。
他眼泪止不住,却不仅仅是疼,还有满心的委屈。他拉着天佑的胳膊,望向弘昼的目光带了几分恐慌。
天佑小脸紧绷,侧身站在弟弟身前,望向弘昼、弘历等人,眼中带了懊悔,隐隐地存了防备。
弘历则是皱眉,望向弘昼的目光带了埋怨。
弘景站在一旁,小心翼翼地看了厅上坐着的三人,心里直打鼓。
一边是他的堂弟,一边是他的外甥,都是由他招待,却闹成这样。
若说这几个孩子中,现下看着最可怜的,不是恒生,而是骇白了一张小脸,哆哆嗦嗦站在那里的弘昼。
最为难的,就是七阿哥。
恒生虽不是初瑜肚子里出来的,但是这些年来,都同天佑一道来王府请安,跟亲外孙差不了多少。
要是被别的孩子欺负了,他这做外祖父的,自然要为其做主;偏生这始作俑者,是雍亲王府的阿哥。
四阿哥排行比他靠前,爵位比他高,有四阿哥在,也没有他训侄的余地。
曹颙的神色还算淡定,却是心疼的紧。
这个他亲自接生的孩子,呵护了八、九年,何曾让他受过这样委屈。要说埋怨,却要埋怨自己个儿,不多教教他人情世故,让这孩子这么实在。
这份敦厚实在,面对家人是好;面对旁人,却要被人欺负小瞧。
孩子到底是自家的好,即便晓得弘历是未来的皇帝,弘昼是尊贵的和硕亲王,曹颙仍是心里恨得牙痒痒,恨不得将这两个小崽子揍一顿。
弘昼且不说,没轻没重地欺负恒生;就说弘历,方才回众人前后因果时说得头头是道,面上看着算是公正,但是话中少不得为弘昼开脱两句。
这倒是显得兄弟情深了。若是他们欺负的不是恒生,曹颙少不得还要夸一句,瞧瞧这番伶俐,若不是养在王府大院,外头十一、二岁的孩子,都有这般利索。
都说“人前教子,背后训妻”,但是四阿哥此刻,显然没有当面收拾儿子的意思。他的脸阴沉的怕人,盯着弘昼的模样,跟要吃人一般。
弘昼虽低着头,但是仍察觉他的怒意,小腿一软,已经跪倒。他心中惧极,真是后悔死了。要是能选择,他宁愿自己去舔一口,而不是哄曹家这二傻子。
见四阿哥这般,七阿哥暗道要糟。
四阿哥持家向来严谨,如今弘昼闹这一出,又是在外头,落了他的颜面,回去少不得一顿板子。
弘昼固然顽劣,欠教训,但是此事毕竟同曹家有关系,要是四阿哥打了儿子后,心里存了芥蒂,就伤了两家情分。
他忙冲曹颙使眼色,曹颙也感受到四阿哥的怒意。
要是按照曹颙的本意,巴不得四阿哥立时就踹弘昼两脚。但是人皆有护短之心,就算错在弘昼,四阿哥当真责罚了,过后迁怒曹家也算寻常。
曹颙站起身来,先走到恒生跟前,拿着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,轻声道:“疼么?”
恒生撂开天佑的手,双手搂住曹颙的脖子,蹭在他胸前,“呜呜”大哭起来。
恒生长得比同龄的孩子高大,虽说比弘历、弘昼小两岁,但是个头却差不多高。
四阿哥原只觉得他被哄骗住,固然是弘昼调皮可恶,也太愚钝些。没想到,这哭起来,想个小儿。
七阿哥看出他心中所惑,道:“这孩子长得高,实际上八生日。”
恒生与王府二格格一个生日,所以七阿哥记得清楚。
听了这话,四阿哥望着自己儿子的目光更犀利了。不过,看向曹颙的目光也不善。早先,就晓得曹颙行事不爽利,“妇人之仁”,如今算是亲眼见着。
礼法讲究“抱孙不抱子”,曹颙眼下婆婆妈妈,实在没有严父样子。
跪着的弘昼,听说恒生比自己小两、三岁,也生出几分内疚。
“行了,别哭了,知道自己儿哪错了么?”就在七阿哥要开口圆场时,曹颙放下恒生,开口问道。
“不该……不该离了哥哥身边……让父亲操心……”恒生虽满心委屈,但也没有推脱责任。
因今日王府办喜事,曹颙夫妇来时就交代他们小哥俩要在一起,别走散了。
恒生交了新朋友,就跟着弘昼跑了,虽然眼下委屈是委屈,也有些羞愧。
曹颙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子,心中叹息,这孩子最大的错儿就是轻信人言,对人无防备之心。
“既晓得错了,就别哭了。”曹颙说道。
恒生向来乖巧,听了曹颙的话,使劲吸了吸鼻子,抿住小嘴,生生地止住哭声。
曹颙掉过头去,对四阿哥道:“四爷,可否容我同小阿哥说两句?”
四阿哥虽不知曹颙用意,还是点了点头。
曹颙上前两步,扶弘昼起来,甚是平和地问道:“五阿哥,晓得铁霜粘舌头么?”
弘昼立时将脑袋瓜子摇得跟拨浪鼓似的,道:“不知道,我没想怎么样,只是想哄哄他,谁会想到他真信……”
看来,他是想起王府家法,眼下正惴惴难安,拿曹颙当成救命稻草:“大姐夫,我说的是真的,真没有骗人……”说到最后,他自己也红了眼圈。
“恒生实在,脑袋不会转弯,分辨不出什么是玩笑,什么是真的。五阿哥能不能帮我个忙,往后好好教教恒生,让他以后别这么实在?”曹颙开口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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