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萧景珩给太后行过礼,太后还在抓着那张笔记不撒手。这是她在淮阳王谋反之后,第一次见萧景珩。
她上次看见萧景珩和上官静小两口,是在皇上离京秋猎之前的中秋宴,那时候萧景珩还是个“呆子”,其实和现在隔了也没多久,一个月的功夫而已。
看到口齿清晰,反应正常的萧景珩,还有那张十分有条理的提纲式笔记,皇太后当然能明白,萧景珩根本不是个呆子,恰恰相反,这孩子聪明极了。
这让皇太后心里涌出了些被人欺骗的不适感,但她还是努力忽视了这些让人不快的感觉,毕竟萧景珩眼下是她唯一的孙子,老太太觉得没啥不能宽容的。
不过皇太后微妙的表情,还是被萧明瑞捕捉到了。作为亲生女儿,萧明瑞还是很了解皇太后的。她开口说了一句:“母后可是在计较珩儿以前在您面前装作是呆子?您也不想想,珩儿以前在五哥府上过得是什么日子。”
“你早就知道?”皇太后惊讶地瞥了萧明瑞一眼,顿时觉得更不舒服了:“怎地还瞒着我,难不成你还怕哀家害自己的亲孙子?”
“连珩儿在内,谁也没想着特意要瞒您,”萧明瑞轻轻摇摇头:“但若是珩儿不小心,被五哥以前那几个侧妃发现端倪,他哪还能活到今日。”
“嗯!”皇太后点点头:“你这孩子倒也机灵,竟然能瞒过哀家这么多年。”
“是孙儿不孝。”萧景珩又朝着皇太后躬身行礼,乖巧无辜的模样,简直像一只漂亮的大白兔:“不该欺瞒皇祖母的,请皇祖母责罚。”
不得不说,鬼精的萧景珩的确很会揣摩人心,他一句分辨都没有,就只是认错,这反倒让皇太后心里舒服了不少,她轻轻叹了一口气,开始自动自发地为萧景珩开脱:“你这孩子,一向活得不容易,哀家哪能和你计较这些呢!前几日的事,哀家才听说,就赶忙过来看看你。”
“让皇祖母担心了。”萧景珩立刻乖巧地答道:“孙儿没事,齐总管已经将书全都换过了。”
虽然萧景珩自己说没事,但皇太后依旧不放心,将他的衣食住行全部问了一溜够,戏精萧景珩乖乖作答,并没有抱怨什么,只说一切都好,他在平康宫能够自己照顾自己,也无需挪去寿安宫麻烦皇太后。
他只是在最后向皇太后露出腼腆的神色,似乎十分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:“皇祖母,只是孙儿进宫仓促,只带了两身衣服,前几日皇子大丧,合宫素服,可是孙儿……”
说到此处,萧景珩一脸局促又抱歉的神色,摸了摸自己身上那根鸭蛋青的腰带:“此事孙儿一直觉得对不起亡故的皇子们,因此这几日……”
戏精就是戏精,这样的表演让皇太后顿时忍不住落了泪,觉得萧景珩这孩子不论呆或者不呆,个性都还是不变的,依旧是那个善良厚道的好孩子。
“齐正荣,你到底是怎么伺候的。”皇太后不高兴地朝齐正荣发难:“哀家一眼没看到,你竟然如此苛待哀家的孙儿,小九进宫都多久了,怎地连换洗的衣裳你都没备上?”
“太后娘娘恕罪,”齐正荣连忙低头答道:“公子的衣裳其实尚衣局那边已经在赶了,因皇子大丧,合宫须得换素服,尚衣局忙不过来,因此耽搁了。”
“你也是宫里的老人,怎地竟然如此不知轻重。”皇太后铁青着脸问道:“若不是哀家今日过来,你还要苛待哀家的孙儿到几时?”
齐正荣劈头盖脸挨了皇太后一顿臭骂,只觉得自己今儿出门一定没看黄历,实在太倒霉,完全没发现这是萧景珩是在唱戏给皇太后看。
被他这么一演,皇太后心里的那些芥蒂完全都没了,剩下的就只是心疼自己唯一的孙子。皇太后是除了皇上以外,宫中最大的保护伞,至此算是被萧景珩暂时攀住了。
萧景珩自己愿意留在平康宫,因此皇太后也没有勉强,但她立刻又从寿安宫选了一群信得过的宫女和内监,塞到平康宫来,还急吼吼地让人开库,往平康宫搬了好些物件,又赏了萧景珩不少金银器物。
萧景珩脱贫的脱贫目的也算是暂时达到了,至少他现在不是口袋空空,也有钱打赏使唤宫人的。这些钱还不是他自己伸手讨的,而是皇太后上赶着塞给他的。
没百忙啊!入夜后,萧景珩盘算着这一日的成果,十分遗憾上官静没在身边,否则就可以找静姐姐邀功讨赏了!唉!真是遗憾!
那么……下一步的目标确定!萧景珩这样想着,其他都可以没有,但不能没有静姐姐,下一步就是想办法赶紧将媳妇接进宫。
此时的萧景珩还万万没想到,接媳妇进宫这件事竟然阻力重重。他原本以为并不困难呢,毕竟他和上官静虽然年轻,但却是一对成亲多年的“老夫老妻”,他在哪里,他老婆自然就应该在哪里。
然而他万万没想到,竟然有这么多的人,希望他换一个老婆。
比如说皇上。
事情还得从皇太后见过萧景珩后的一个月说起。
彼时上官静已经在娘家住了一个多月,宫中启元殿前冗长的祭奠仪式已经结束,皇子们的灵柩暂时已经移棺到了殡宫停灵,等着百日大祭后安葬。
此时虽然朝官和命妇们还得再穿几个月的素服,但京中一切似乎已经开始渐渐恢复原有的秩序。接近冬日,原本每年这时候,勋贵世家们都在忙着办冬宴,今年因为皇子大丧,京中一切宴饮作乐都取消,因此整个京城显得略冷清萧条。
淮阳王谋反的案子,就是在这时候开审的。那些羁押在刑部大牢的文士、谋臣还有王府属臣,开始分批过堂,而原本就地圈禁的淮阳王府的丫鬟和女眷们,也都陆续被押往十殿狱。
淮阳王的妻妾们,有许多都出身高贵,而勋贵世家,基本都联络有亲,因此开审以来,朝中人人自危,生怕受到牵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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