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年的夏天终于过去了,到了八月桂花飘香的时候,上官雁喟叹道:“我知道为什么中秋要在八月里头而不是在六月里头了。”
林承遇难得休沐,听她说话,不由乐起来:“你说说。”
他素来知道她有些巧思善辩,所以摆出了一副“我来听你狡辩”的架子准备洗耳恭听。
上官雁便咳嗽两声,负手道:“你想啊,六月里头过中秋,那天热不?蚊子多不?说不定赶上六月十五还下雨,这样的大热天,搞个一家团圆,怕不是人太多,喂不饱蚊子?”
林承遇道:“可中秋节最早是由上古时代秋夕祭月演变而来,秋夕祭月,原是在秋分这日……”
他说到这里,却突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。
上官雁不解:“怎么了?”
林承遇道:“日前看了一本奏折,皇上看过发下来到了户部的……,罢了,我一时说不清楚,你还记得当初咱们听说的那个敬月教吗?”
上官雁:“不是说命令各地都解散了么?”
林承遇看着她买回来打算做月饼的东西,定定地说:“恐怕明面上解散了,但实际上还是暗地里积蓄力量。”
上官雁问:“那你怎么想起来了?”
林承遇扭头看着她:“那本奏折上写,地方排了月宫折桂的戏,要敬献给皇上,而奏折之中,不仅有敬月二字,还有当初敬月教他们的印记,那印记虽然虚蒙蒙的,叫人会误会是不小心弄上去的水印点子,但我不会记错的。”
他又道:“黄巡按当初参与良多,我这就去找他商议。”
上官雁一听他要去黄巡按家,立即将他扯住:“你别去,打发人将他约出来。”
却道她为何这么忌惮黄家?
这其中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插曲。
林承遇带盛王去瓜州体验民生,不知怎么竟然被黄巡按的夫人,也就是赫赫有名的三嫁公主德侯夫人知道了。
于是乎,忽然有一日,上官雁就收到了德侯夫人的请帖。
上官雁不知道德侯夫人为何请她,但内心极度不乐意过去,因此去了之后也是谨言慎行,处处提防,跟她平常的跳脱简直判若两人。
德侯夫人是很热情的,就是出来招待各家夫人们的,不是美貌丫头,而是清俊的小厮,有不少虽然穿的灰扑扑,可那脸,那容貌神色,那眼尾的弧度,简直就跟蝎子尾一样,会勾人似的。
有不少人如上官雁这样,是极度不舒适的,当然也有许多放得开的,年纪大了,也不甚在乎的,反而显得自在些。
林承遇虽然是进士,虽然进了户部,看上去升职不慢,可是在京中还是没什么看头的,自然上官雁的这个诰命么,跟满院子的阁老夫人,尚书夫人,侍郎夫人等等都没法比。
这是在别人家做客,她就算看不惯,也有顾忌,不会乱说的。
本想着吃完了饭就告辞走人,谁知有人过来请她:“德侯夫人有事想与林夫人说。”
秋月秋雨闻言都想跟着,来人却拦住了:“德侯夫人就在前头凉亭,两位姐姐还是在这里稍等,免得惊扰了贵人。”
上官雁虽然没啥实际的宫斗宅斗经验,但是读过史书,看过电视,这一刻就十分上头了。
她觉得可以会一会德侯夫人,看看这个老娘们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。
于是就叫俩丫头等着,她们俩要是跟了自己去,到时候说不定还得分神捞她俩,不如就在这里。
“你们俩在此地不要乱跑,等我回来。”
秋月秋雨都重重点头。
于是上官雁就跟着人走了一条小路,步上一个小土丘堆成的山,进了那重重帷幕遮掩飘动的凉亭。
只见德侯夫人凤眼朱唇,穿着清凉,高贵中更是透着妩媚,看见上官雁之后,丹红的嘴唇轻启:“是林夫人来了,快请进来做。”
上官雁进来之前只是轻轻一扫,就赶紧低下头去了——某一刻,她觉得自己大概跟孙悟空一样,见不得这样的妖娇美色。
进了凉亭,她行礼参拜。
德侯夫人懒洋洋的叫她起来,然后围着她转了一圈,须臾笑道:“久闻林夫人乃是女中豪杰,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,怎么见了本宫,却这么羞怯了?”
上官雁道:“少时年少无知,不知天高地厚,叫贵人见笑了。”
德侯夫人:“本宫可没笑。罢了,今日叫你来,也不是吓唬你,而是皇后娘娘得知你平安带回了盛王,让皇上龙心甚慰,所以想赏赐于你,可是盛王出京之事又没有大张旗鼓的对外说起来过,于是这赏赐么,也只好悄悄的给你了。”
她伸手捻起桌上的一份单子拍在上官雁手里:“呶,这就是赏赐的单子。”
上官雁往上头一看,见是各种钗环首饰,连忙道:“民妇受之有愧,实在不敢受。”
德侯夫人噗嗤一笑:“反正东西我给你了,你爱要不要,都是你的事情。”
上官雁就是情商再低,听她这么说也反应过来了,这位德侯夫人真是莫名对她有敌意。
上官雁下意识的就想,她一定是看上林承遇了。
这是女人的直觉。
现在她是年纪不大,还没有孩子,等她若有了子女,听见一个女人用送首饰来讨好自己,就会想,她一定是看上自家儿子或者女儿,想给自家孩子相亲!
上官雁莫名其妙的拿着礼单出来,有心问问去何处领这些东西,转念一想,自己要是真拿了,那才手短。
当务之急,当然是什么都不拿最好。
然后她就走了出来,再然后,她走在小路上的使唤,听见了一个很压抑的哭泣声。
她故意转了个弯,没多久,那哭泣声又跑到她前面。
上官雁都笑了:“这年头,做什么都不容易呀。”
无论是谁设计的这一出戏,她不想陪着唱下去都不行。
于是她走到那衣衫不整的男子面前,问他:“你怎么了?”
那男子一见了她,眼中先是愕然,再是茫然,之后变成惊喜(大概是发现要勾的对象模样还不错),最后才是收尾的悲戚:“姑娘好心,只是我的事谁也帮不了我。”
上官雁心道:话不能这么说,没准我可以送你一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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