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乔巡来说,这次的长安城之旅,显然是跟以往的冒险不同。
相比起踏上进化之路,然后经历各种污染事件而言,这一次的冒险更像是某种人生体验。
他所缺乏的早已经不是什么“力量”、“天赋”、“符文”等等了,
只是想要更加了解这个世界,了解其他世界,以及了解自己。
面对各种潮水般涌来的大小事,他想,自己也许需要以全新的方式去应对。
摆在他面前的最首要的事,就是“二世子爷之死”。
徐国府很大,从吃饭的地方到徐国公的塌居,有着一段路。
不管用不用得着,徐国府的宅邸讲究一个灯火永不熄灭,不论走到哪里,只要是有灯的地方都是燃着的,在那油灯,烧着的桐油、麻油劈啪作响。
二世子爷跟老子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呢?
就乔巡所查看的认知碎片理解,那定然是父呲子啸了。
当老子的当然看不起儿子这个酒囊饭袋,这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的程度了,是巴不得回到二十几年前,把他溺死在尿壶当中。
当儿子的也看不起老子整天卖弄权术,身边跟着的大大小小官员都是些谄媚之徒,马屁股拍得啪啪响,长了眼睛耳朵的人都瞧得出来那是阿谀奉承,偏偏老子就吃那一套。
这让二世子爷很恶心。
徐国公的塌居在一片湖上,二世子爷以前常常诅咒他出门栽湖里淹死。
乔巡一过来,立马就有一个身着盔甲的将士走过来,拱手道:
“二世子,国公已等候多时。”
乔巡甩甩手说,
“等?呵,我不来,他难不成就不在这儿了吗?”
将士不多说一句,侧身示意他入内。
乔巡大步上桥,近了塌居后,他忽然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……那是,跟孛娘三位神仙身上类似的气息。
仙术?神力?
难不成,这个便宜老爹还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……
乔巡走了进去,未推门,便已经听到闲谈声了。声如脆纱是他的便宜老爹,还有一人声如仙鹤……空灵缥缈而慵懒。
推门而入,随即便看到徐国公。
徐国公大名骆新知,之所以能成为这长安城数一数二的存在,乃是他曾为当今帝宫之主明世皇的第一将,可以说,明世皇登基的路,是他骆新知用人头堆起来的。坊间关于他的传闻数不胜数,什么“借天兵三万”、“唤魔神七十二”、“持天机、携神兵”、“力劈玄鸟大道”等等,要夸张有多夸张。
但跟其事迹所表现出的形象不同,真正的骆新知是个长得很清瘦的文人,一张脸上,除了一双眼睛亮如宝石外,没什么值得说的。斑白的发丝也早已让他显出老态。
倒是坐在他对面的……道士,面庭饱满光滑,神采奕奕,两撇鬓发如冠羽,眉心点着朱砂,一副活神仙相貌。
看到乔巡一进来,徐国公原本友好和善的笑容便收敛了,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,冷淡地说:
“没死成,真是太可惜了。”
乔巡笑道,
“不知道的人一听,还以为爹爹亲手杀的我。”
“杀?我若真要你死,那叫为民除害,裁决。你该庆幸自己生在徐国府,不然你的罪孽该千刀万剐。”
“那爹爹何不如将我淹死在这坠铭湖里。”
骆新知冷冷看了他一眼,
“我怕脏手,脏心。”
那仙气飘飘的道人完全一副没听到父子争论的样子,点酒摇拂尘,笑卧琉璃纱。
乔巡说,
“有客人,我不想让你丢脸。”
他说着,入了座。
骆登仙是什么德行,乔巡拆解得明明白白的。什么时候该当骆登仙,他也明白。
乔巡看向道人,笑问:
“这位仙家人士如何称呼?”
道人迷离了眼睛,如有醉态,晃晃悠悠地说,
“某道来此是寻一场清净,好生偷个懒……”
“寻梦道人。”乔巡笑着说。
道人一听,顿时睁大了眼睛,拍着腿大笑一声,满面的惊喜,
“这个好这个好,某道糊涂半生不曾落名,今儿个一来这徐国府便挑着个这么好的名。这一趟,来对了啊。”
乔巡疑问,
“仙家为何不给自己落名呢?”
“缘来是名,无缘不就成个口头称呼了吗?倒是小友你,如何想得‘寻梦’二字的呢。”
乔巡笑着说,
“清净于徐国府而言,如何不是一场梦呢?来徐国府寻清净,那又如何不是寻梦呢?”
寻梦道人眼神愈发明亮了。他看向骆新知说,
“骆大家,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‘慧根’吗?”
骆新知点头。
寻梦道人哈哈大笑,恣意作态,
“这就是慧根啊。俗人听了寻个清净,哪里想得到寻梦,偏偏这寻梦,又正好如了我的意。慧根有了,缘也有了。这懒,便是偷不成的。”
骆新知微微一笑,
“那仙家是对我这不成体统的败家子满意吗?”
寻梦道人闭上眼。他不看两人,两人看着他便升起了一种他“似在眼前却远在天边”的感觉。
这种感觉十分梦幻缥缈。乔巡心里啧啧,所谓道,便有一解,我不看世人,世人便难看我。
“仙求不来。骆大家,你当明白。”寻梦道人说。
“尚有一线机会,便也要去求得。只怕这败家子性格恶劣,扰了清净。”
“凡人糊涂多,落不在合适的位置,便是金子也只能充当墙砖。夜明珠掉进泥泞里,也只会散发出恶臭来。骆大家为他取了一个‘登仙’的名字,便也只是盼望着泥泞里的夜明珠发光,但夜明珠白日不见光,夜里又怎么会亮呢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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