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邺城往颍川这一路, 难能有劫匪, 没听说过敢打官道主意的, 晏九云思索得苦恼, 皱了皱鼻子:“会不会哪里出了纰漏?”
媛华鄙夷地甩来个眼神, 脑子一转, 也不多说, 一丝阴霾如疾雪,扑打到心头,再没应付他的精神, 草草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,把人朝崔氏那里好说歹说一赶,兀自睡了。
一夜辗转难安, 顶着两眼窝子的乌青, 往镜中一看,不由皱起了眉, 遂狠狠扑上一层粉, 眼一瞟, 身后木木讷讷的喜鹊, 正哈欠连天。
媛华叹口气, 把胭脂水粉一推, 刚从稍间走出,晏九云就跳了进来,嘟嘟囔囔的, 跟发现天大的事儿似的:
“我就说的, 哪里出了纰漏,你瞧,”他从背后把手一扬,得意洋洋地笑开了,“这是什么?”
媛华心里咯噔一下,忙夺下细看:
这不正是自己写的那封家书?
毛边都翻旧了,腌臜一片,火漆是封好的,字迹也确是自己的,流利蝇头小楷,只是边界弄得模糊不清,异常陈旧,乍一看,不知是经了怎样的蹂、躏变故呢!
“怎么回事?”她把信攥着不放,晏九云一副邀功的表情,嘻嘻笑道:
“我早起就去了驿站,一到那儿,就弄明白了,所有往战事前线去的私人家书,大将军有令一概不准发,我估摸着,是怕动了军心,衙役翻了老半天,才把你的这封给找了出来!”
媛华半信半疑,一颗心吊在万丈高空下不来,忙问道:“你看见那些他人的家书了么?”
晏九云把头一点:“一堆呢!”
媛华这才吁出口气,不料晏九云立刻缠起要看信,她反手一藏,把个下颌一扬,绷紧了:
“你坐那儿,我读给你听,行不行呀?”
临场信口胡诌几句家常问候,却见小晏听得如痴如醉,媛华一呆,心中极为烦闷,很快恢复如常,不动声色把信叠起,朝袖管一塞,笑问道:
“大将军快回京了吧,七月流火,不是要给大相国发丧吗?”
晏九源眼神一黯,微垂了脑袋:“应该是吧,大相国不在了,柏宫又不消停,小叔叔身上的担子重呐!”
这样的陈词滥调,媛华也听了多回,撇下不应,而是问他:
“我昨晚都忘问你了,你进宫面圣了?见着皇帝没有?”
一提这话茬,晏九云便把昨日蹊跷之处说给她听,媛华微微一笑:
“你不知道吗?你小叔叔在去晋阳前,可是立了回大功。”
“什么?”晏九云满脸的稀奇。
“他抓了批乱党,多为元氏宗亲,也有朝中要员,我问你,小皇帝是不是被拘着不在太极殿呀?”媛华娓娓道来,秀眉挑起。
晏九云一摸鼻子:“的确如此,你怎么知道的?”
媛华脸上顿时淡漠下来,把目光一调,看向窗外:“全邺城都知道,乱党被烹杀于东市,这里头,就有我卢伯伯。”
晏九云呼吸一滞,眼睛使劲眨了两下,一时间,把他局促得竟不知如何安慰,只能讷讷道:
“他,他怎么跟乱党闹一块去了……”
不想媛华却还算平静,一回眸,眼中连丝悲伤的影气儿都不见:
“那是他要走的路,谁也没办法。”
她这态度,晏九云也瞧得纳罕,不大确定地问她:“你不伤心不恨大将军啊?”
一记冷眸随即看了过来,晏九云怕她恼,赶紧把剩下的话咽了。
没想到媛华忽又敛了颜色:
“到底是故人,我伤心是人之常情,只怕,你小叔叔那个多疑的性子,哪天就把我也给烹了!”
说的晏九云脸色刷的一白,不由摇起脑袋:“不会的,你都不恨他了,好好过自己的,他杀你做什么?”
“那谁知道他杀我做什么,”媛华一笑,把个帕子一缠,“我不恨他,就怕他觉得我恨他呀!”
说完,见小晏还想争辩,伸手往他唇上一按,露个轻松笑意:“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,你走后,你二叔叔对家里照顾的很,要不要我跟你一道,去他府上谢个礼?”
这么一提议,晏九云焉有不应的道理,喊来人,备好车,就朝晏清河的双堂来了。
车一停,晏九云从马车里钻下来,把媛华一扶,两人这就要拾阶而上,“砰”地一下,晏九云肩膀后头挨了颗石子,冲劲不小,他反手一摸,一转身,墙角那闪出个大模大样的身影来,把个侍卫给做的弹弓一别,冲他一笑露齿:
“小晏,我就说是你!”
媛华好奇一望,见是个十岁上下孩童,等他近了,那眉眼轮廓像极了一个人,她立时明白过来,这就是小晏所说的七郎,叔侄两人一会面,好一阵亲密寒暄,携手进了双堂。
可一见了晏清河,晏九云却是矜持又客气,跟他说不了几句,便再无话可说,好在晏清河有话,把个颍川这两月来的事只当闲聊一样,琐琐碎碎的,问了个遍。
晏九云纳罕,二叔叔也像个健谈的好手呀!话头这么一开,倒渐渐上了道,两人就当前情势军务军情不厌其烦地商讨起来了。
这边媛华本在偏房相候,由丫鬟陪着,温乎乎的一杯酪子摆在那儿,天本就燥,更是一口喝不下,只捡了两样可口瓜果细嚼慢咽,久等不来晏九云,索性出来走一走。
双堂规制不小,布置却简,不过后头有间小小佛堂,却出媛华意料,小丫头答说太原公常吃斋念佛,一人在里头打坐读经云云,不一而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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