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:
两个宫娥撕打在一起,众宫娥疯狂般呐喊助威,只看着她们抓破了脸撕烂了衣衫拽乱了头发,才带着幸灾乐祸的快意,拉开她们。清瘦宫娥抱起地上的被子,胡乱弹去尘灰,痛哭着回屋。
一个苍颜女人坐在石阶上,面前一摊白面,她往手心里捏了白面吐了唾液,涂匀后拼命往脸上抹,站起来,对着众人神情俨然:
“今晚大王驾幸红鸾宫,本宫梳妆已毕,你们快替本宫更衣!”
众女人放声大笑,有几人对着她讥讽、斥骂、吐吐沫、扔石子。
褒毓走近,拉住一个面色蜡黄的宫娥低语。宫娥往右后方指,眸光轻蔑:
“那个疯子,就在最后面一排房的最西边住着。”
褒姒等人绕过她们,心情杂乱地沿着尘土满地的青石路面,往最后面一排房子走去。所经处更见荒凉冷寂,新生的杂草和陈年的枯蒿交茎叠身,一只野猫从草丛里窜起,飞上破墙去逮那只仓惶逃命的耗子,喵呜一声惨叫惊悚肺腑。风吹草动叶声飒飒。一行人踩着荒草靠近最后一排最西边的一间房子,见门前有棵弯腰槐树,簇簇新叶刚刚萌芽。
褒毓轻轻推开红漆斑驳脱落的木门,有些忐忑地闪身一旁。随着吱咛咛的门响,屋里传出悉悉簌簌的响声,众人只觉寒意袭身。
褒姒站在门口,从黯淡的光线里望去,见屋中清冷多尘,连窗帘也没有,置身其间,空荡荡颇有广寒月宫的凄冷。靠左墙一张白木几和几条残破木凳,靠后墙放着一张木床,淡薄而褶皱的棉被在床上凌乱一团,破纱帐随风而动,牵着波荡的蛛网。
“贱货,你休想害我,走开!”凄厉的喝声从墙角传来,彻骨的寒意起自褒姒脊背。
幽魂般的白影子飘到褒姒面前,面上凝着污垢,眼神呆痴。
褒姒一手抱着糕点盒子,一手被瑶嫔攥紧,身子忍不住发抖。
众人俱瞪大双目屏住呼吸。
白衣女人朝着褒姒扬起的手忽然僵在空中,盯着她脸,张大嘴,木偶般一动不动,白痴般的眼神里似有悲伤、痛楚的雾水激荡,还有诡异的傻笑,最后是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。
褒毓冲上来扭住她胳膊,她痛得惨叫,噗通一声被摔在墙角。
她摔倒时的一声惨叫,魔咒般引发了褒姒的心痛,不由捂住胸口。
“小姐被吓坏了么?”云儿急忙搀扶。瑶嫔也紧张地看着她:“妹妹怎么了?”
褒姒脸色煞白,擦去额头汗水,竭力平定痛楚、恐惶,将糕点盒子摆放于尘埃积淀的几
上,缓缓走近白衣女人,清眸流泻着阳光的暖色:“别怕,我们来看看你,没有恶意的。”
白衣女人满面的褶皱如同将枯的树木,姿态不改地望着褒姒,渐渐瑟瑟发抖,缩成一团。
褒姒命下人退到门外,掩了门,益发昏暗的屋里只留下满目疑虑的瑶嫔、褒毓、云儿。
褒毓有些不屑地抱臂,走向门口,轻轻将门打开一条缝,走了出去。
褒姒搀起衣着褴褛的白衣女人,扶她坐在床沿,看着她耷拉的嘴角肮脏的脸,心中楚痛奇妙地递增,蔓延。
她轻抚她肩,声音同神情婉柔:“其实你不疯,是吗?”
“啊——”白衣女人发出狼一般的尖叫,双手在空中抖了抖,像要拥抱,又很快收拢。
褒毓急忙推门进来。白衣女人猛地向床上倾倒,继续狼嚎,无视褒姒、瑶嫔的安抚。
一盏茶时辰后,胸口奇疼的褒姒被云儿搀着走出飞霜殿,见万物沐浴着金色的彩辉,风舞弄着枝头花蕾,也吹起她桃红百蝶穿花裙裾明灿惊心。
瑶嫔看着含胸低头满面悲戚的褒姒道:“妹妹心太善了,早知这样就不该引你来。”
褒姒声音低弱,颤抖:“姐姐切勿多虑,我不知怎么就突发心绞痛了。”
云儿扭头道:“小姐心绞痛了?以前可听没说过你有这病,快回去看太医吧。”
2:
褒姒脑子里堆叠出白衣女人白痴般的眼神和诡异的面色变化,心绪复杂:
“这紫珠,大概有五十多岁吧?”
跟着瑶嫔的年长宫娥道:“她大概只有四十岁,十六年前生下妖精,那时才二十多岁……”娓娓叙述了疯女人的奇特经历,引得众人震颤。
走出飞霜殿,一直顺着原路折回,褒姒回到琼台宫喝了几盏热茶,心痛稍缓,心绪不安,坐在圆几前,耳旁响着宫娥在回路上的话:
“厉王年间,帝后检阅内库,发现一刻着兽纹的青铜箱子散出金光,王后命侍婢紫珠打开箱子,见两条小虫钻出来,忽而不见。紫珠自此腹部日大,以大周刑律,女官、宫娥无夫而孕者,要以通奸罪赐死。厉王要将紫珠赐死,姜后跪地求情,说那刻着兽纹的青铜箱子乃是夏桀王所遗,紫珠打开箱子之时,被妖精附身,遂有身孕。周厉王将紫珠押入禁宫……”
“姜后所言有凭有据,后宫一直都在传述,夏朝时有两条神龙来到皇宫,口流涎水,自称褒城二君。夏桀命人取来金盆,将龙的涎水藏在这口青铜箱子里,存入内库,君王代代相传,至周厉王时,已经八百余年……”
“后来紫珠产下妖孽,姜后顾忌杀死婴儿会引起后宫血光之灾,命宫娥将其带到宫外处置,紫珠整日哭泣,后来就变得疯癫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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