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:
褒姒那受惊的心脏痉挛不已,身子颤抖,声音虚忽:
“虽然我想找到父母,但我不想杀人。”
褒毓褐瞳放射寒光,一步步逼近褒姒,抓住她衣襟,咬牙切齿:“窝囊废!为什么?”
褒姒直视着她,清瞳里映出熊熊烈火:“因为,我不想杀人。你就那么喜欢杀人?你就那么喜欢仇恨?因为对身世的仇恨,你就甘愿看着你的父亲、兄长,和褒府那么多人被砍头?”
褒毓的嘴角微微上挑,神情有些莫测,有些匪夷所思,忽夺过褒姒手中龙符:
“我这就去监狱。”
褒姒看着褒毓的身影沉于漫上来的暮色里,她将屋门关闭,在黑暗中颓然跌入锦椅,
蹙眉流泪,任由纷乱思绪纵横驰骋。
朱漆回廊外是宫人们往返穿梭的身影,明月摇篁竹,玉宇澄明。
姬宫涅回到琼台宫时,宫娥跪地道:“启禀大王,褒娘娘已经一天滴水未进了。”
姬宫涅脸色冷寒:“好啊,她在跟孤王闹绝食。”他迈开大步,蹬蹬蹬进入内殿。
褒姒以手支头,蔫蔫无力地坐在孔雀屏风前的圆几旁,见姬宫涅进来也不行礼,黯然转过脸去。
姬宫涅转到她面前,指着她,眉头挑着,神情如发怒的狮子:
“孤王今天问你,孤王的江山社稷,和你一家人的性命相比,孰轻孰重?”
褒姒再次转面,背对着他,抹泪不语。
姬宫涅转到她面前的窗口,揪住她,眸光凝寒:“你兄长褒洪德勾结淮夷太子谋反,你不去责骂他,反而跟孤王闹情绪?你就不怕孤王废了你吗?”
褒姒拼命挣开他,眼神空洞,神情怔忡,跪地,哑声哭道:
“就请大王废了臣妾,将臣妾打入监狱去陪父母吧!”
“褒妃,你以为孤王不敢废你不敢杀你吗?”姬宫涅指着她,手臂冷硬如石条,在岁月侵蚀中化作剑一般的锐利,挥动间即见生死。
褒姒的脸色冷若寒冰,心志坚若磐石:“或废或杀,请大王下旨!”
“好!好!算你狠!”姬宫涅怒极反笑,宽大的袍袖向她一拂,怒气冲天而去。
褒姒无力地顺着殿柱滑倒在地,泪珠索索地感受着铺天盖地的冷寒。
这一夜,他没有回来。她赶走云儿及宫娥,栓上门,就那样靠着殿柱坐着,禁不住伤感,晶莹的泪水将黄底撒金花地毯滴得斑斑驳驳。
一个人的夜如此寂寞和无助,褒姒隔着窗棂仰望天边朦胧冷月,悲伤难抑。风吹起帷幔,吹进来淡淡花香,吸入鼻息却是苦涩。黯然神伤之际,她不禁思量:
如此悲苦、孤单的情绪,除了对褒家命运的悲哀,难道没有对君王情爱的审视?
幽幽的一声叹息,凋落了窗外无数繁花。
第二天姬宫涅命人将门撞开时,见褒姒昏倒在地。姬宫涅大叫:“传太医,快传太医!”
一群太医鱼贯进来,慌慌张张的样子像在加入抗震救灾,先独诊,再合议,共同跪地:
“恭喜大王子嗣藩昌!褒妃娘娘此乃喜脉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姬宫涅笑得像没心没肺的寻常百姓:
“传旨,每人赏银二百两,你们下去吧!”
霞光跃上殿顶的透明琉璃瓦,映亮褒姒脸上冰玉般的颜色,细小的绒毛清晰可鉴。
她缓缓睁开眼睛,看到在面前俯视的姬宫涅满目楚痛。
他的笑明朗如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,轻轻揽起她:“姒儿,你可醒了,急煞孤王也!”
2:
褒姒冷冷的看他,脸无一丝血色,心无一丝生念,哀莫大于心死。
“小姐,快喝了这碗燕窝粥吧。”云儿端着陶瓷碗挑帘走来,满目关切、焦灼。
褒姒冷冷推开云儿手,黯然落泪:
“大王若不释放臣妾全家,就请将臣妾废弃,打入大牢陪我家人吧。”
姬宫涅轻抚她苍白面颊,想着她腹中麟子,从焦灼、痛楚、挣扎中艰难涉出,朝外扬声:
“传旨,褒洪德谋反缺乏人证,赦免褒晌全家。将国丈褒晌由太师降为司空(1),兼守褒国、燕国,无事不得入朝。虢太史接任太师,掌管帅印。”
历来君王忌惮大臣谋反,看来他难弃疑惑,将褒晌降级降职使用,兵权少责任重,隐患更多。褒姒依旧就床上跪着,谢恩,低着头,不敢触及他的凝视。
姬宫涅搀起褒姒,温厚的掌心放于她小腹:
“姒儿,你怀了孤王的骨肉了!孤王保证,以后再也不对你发脾气。”
见看他满面傲岸尽转温情,知他绝无戏言,她愕然,无措。
他眉眼带笑,手掌轻压:“姒儿,今年孤王登基第三年,年底将迎来第三个龙子,真真是可喜可贺,哈哈哈哈……”他朗声大笑,附向她耳,眸光璀璨,满面奇异神采,温热气息扑面:“姒儿是上天派来的天使,这么快就有了龙子。孤王已谕令太医,好好调养你的身子!”
烛影玄虚,薄凉如水浸透栖纱窗。
姬宫涅早朝前拥褒姒入怀,信誓旦旦道:“姒儿,一旦你生下龙子,孤王立即将你册封贵妃。”轻轻丢开她,为她拉好被角,依依不舍地出门。
晨光熹微,褒毓隐身长廊等候已久,从阴影里走出来,对姬宫涅跪拜道:“参见大王。”
姬宫涅站在丹墀上,神采奕奕,意气风发,笑意满脸:
“褒护卫,好好守护着褒淑妃,待她生下龙子,孤王重重赏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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